临安的七月暑气黏在青石板路上化成一层发亮的油。
更夫的梆子敲过三更“笃笃”声撞碎在巷口的老槐树上惊得巢里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阿巧抱着浸好的苎麻布往家走绣坊的夜活熬得她眼尾发沉可心里记挂着码头的消息脚底下便又快了几分。
“阿巧!阿巧!” 巷口的张婶像被抽了筋骨倚着门框晃荡青布围裙上沾着米糊“阿福他…… 他魔怔了!” 阿巧心里 “咯噔” 一下攥着布角挤进门。
堂屋里阿福像摊烂泥歪在竹椅上原先晒得黝黑的脸泛着青灰嘴角淌着涎水眼白翻得只剩半道缝却偏有股子说不出的笑意在嘴角晃。
更骇人的是他颈子上沾着几根黑毛油亮亮的像是刚被野猫蹭过。
“婶子前日阿福还帮我搬过绣架……” 阿巧声音发颤伸手想探阿福的脉搏却被一股腥甜味儿呛得直皱眉 —— 味儿像浸了蜜的腐肉从阿福牙缝里往外冒。
张婶抹着泪往灶间指:“晌午给娃盛的米汤他碰都不碰偏对着窗台上的青瓷碗流哈喇子!” 阿巧顺眼看去碗里的清水泛着浊光碗沿留着几道深抓痕像是猫爪子挠的。
正发怔时院角突然闪过道黑影绿莹莹的眼瞳在月光下亮得瘆人 —— 是只黑猫颈子上拴着个银铃“叮” 地一声轻响惊得阿巧脊梁骨窜起股凉气。
等再回头猫没了踪影只剩墙根的野草在风里晃那股腥甜味儿却黏在鼻尖怎么也散不去。
第二日卯时绣坊的木格子窗刚透出微光阿巧就攥着帕子往工坊跑 —— 昨夜的怪事像根鱼刺卡喉咙不把绣架前的黄猫瞧清楚她总觉心慌。
绣架上新接的蜀绣订单摊得开鸳鸯戏水的图样绣了一半。
那只黄猫就蹲在绷子旁毛色像浸了油的蜜蜡尾巴尖儿挑着团绒毛正拿爪子拍阿巧落下的绣针。
见人来它也不躲琥珀色的眼瞳眯成两道月牙倒像是这里的主子。
“哪来的野猫?” 坊里的翠姐儿叉着腰“掌柜的养的狸花昨儿丢了莫不是这孽畜害的!” 说着就要拿笤帚赶黄猫却 “嗖” 地跃上梁尾尖扫落几片猫毛正巧飘在阿巧的绣绷上。
阿巧捻起猫毛指尖突然发麻 —— 这毛的触感竟和张婶家阿福颈子上的一模一样! 晌午歇工阿巧抱着绣活往家走经过巷口的茶摊却见往日说荤话的茶博士也失了魂直挺挺坐在板凳上嘴角挂着笑怀里抱着只缺了耳的狸花猫。
茶摊的铜壶还滚着水浇在青石板上滋啦冒白烟映得茶博士的脸忽明忽暗说不出的诡异。
“造孽哟……” 围观的老妪抹着眼角“这月里城南的绣娘、城西的货郎都犯了这病!” 阿巧听得手心发凉低头瞅见自己绣的并蒂莲针脚里还别着丈夫水生塞的银顶针 —— 他走时说等运完这批粮就带她去看钱塘潮。
可如今粮船沉了三艘水生的消息却像浸了水的柳絮飘得没了影。
暮色浸红西窗时货郎李叔的拨浪鼓响进了巷。
他卸下驴背上的货箱从里头摸出串糖画递到阿巧跟前:“给解个闷。
” 糖画是条鲤鱼尾巴翘得老高糖霜凝得发亮。
阿巧却没心思吃把张婶家和茶摊的怪事说了。
李叔的烟袋锅子猛地一抖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恁说的莫不是猫魈?” 见阿巧摇头他又神神秘秘往巷口瞧压低声音:“早年在应天府有户人家养了只猫养了整十年!后来那主人突然疯了见人就咬喉咙里咯咯响学的竟是猫叫!” “后来请了道士才晓得那猫成了精专偷人的魂!人没了魂就跟活死人似的只剩副空壳子!” 李叔的烟袋锅子在地上敲得邦邦响惊得墙头的麻雀扑棱棱飞。
阿巧攥紧糖画鲤鱼的糖霜粘在掌心:“李叔那…… 那猫魈为啥偷魂?” 李叔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挤成沟壑:“听老人们说猫魈是冤死的魂附在猫身上偷魂是为了积攒阴气好化人形报仇…… 哎造孽哟!” 夜里阿巧抱着水生的旧蓑衣睡不着蓑衣上还留着运河水的腥气。
窗户外突然传来 “簌簌” 声像是有爪子在挠。
她哆哆嗦嗦点了盏油灯映得窗纸上的影子忽大忽小 —— 是那只黄猫正拿脑袋蹭着窗纱琥珀色的眼瞳里竟泛着股哀求。
阿巧心一软拔了门闩。
黄猫窜进来却没捣乱反倒跳上绣架用爪子扒拉阿巧没绣完的鸳鸯 —— 绣绷下不知何时压着根黑毛油亮亮的和张婶家的一模一样! 阿巧开始做梦。
梦里她总走到城郊的破庙。
庙门半塌供桌上的神像歪扭得像只猫眼角还渗着黑血。
穿红衣的女子就坐在神龛下怀里抱着只黑猫颈子上的银铃和张婶家那只一模一样。
“来呀…… 来陪我……” 女子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又软又沉。
阿巧想跑脚却像被钉在地上只能看着女子走近 —— 她的脸白得像纸眼角坠着颗泪痣嘴唇却红得滴血怀里的黑猫 “喵” 地叫了声竟吐出人言:“娘子你夫君不要你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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