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看着……怕是要变啊。
”老张头一边用力摇着橹一边抬头望了望天空。
原本还算晴朗的东边天际不知何时堆积起一层灰蒙蒙的云彩边缘被尚未升高的太阳镀上一层诡异的铅灰色。
河面上的风也渐渐失去了清晨的柔和变得凉飕飕的带着一股水腥气吹得人汗毛倒竖。
虞玉兰的心猛地一沉也跟着望向天空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应该……能撑到我们回来吧?”她的声音发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她不怕风浪只怕丈夫承受不住。
“不好说哟”老张头摇摇头神色凝重加快了摇橹的速度“河边的天气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你们这趟可得抓紧看完病挖完东西立马往回赶千万别耽搁!”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天象的敬畏和对这趟行程的忧虑。
小船在逐渐加大的风浪中艰难地靠上了河东岸的渡口。
虞玉兰再次谢过老张头然后咬紧牙关几乎是连拖带抱地将姬家蔚弄上了岸。
田家住在河东镇子的边缘离渡口还有一段不近的路程。
虞玉兰架着丈夫一步步往前挪。
姬家蔚的脚下越来越沉像灌满了铅喘息声也愈发粗重浑浊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
好几次他脚下虚浮身体猛地一歪差点带着虞玉兰一起摔倒全靠虞玉兰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拽住他才勉强稳住。
每一次拉扯都让她手臂的肌肉酸痛欲裂汗水浸透了里衣冷风一吹冰凉刺骨。
“歇歇……歇……歇口气……”姬家蔚终于支撑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虞玉兰身上他扶着路边一棵歪脖子老柳树痛苦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虞玉兰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心如刀绞。
她焦急地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一户人家的院门开着门口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眯着眼晒太阳。
虞玉兰连忙扶着姬家蔚挪过去脸上挤出最卑微恳切的笑容:“大娘行行好借您这儿地界歇口气行不?我当家的……实在走不动了。
” 老太太睁开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
虞玉兰脸上风霜刻下的痕迹、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姬家蔚那形销骨立、病入膏肓的模样都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窘迫。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苍老而平淡:“歇吧都是苦命人。
”她指了指门口一块还算平整的青石板。
虞玉兰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将姬家蔚扶到石板上坐下。
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那里头无力地垂着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
虞玉兰站在他身边感觉自己也快要虚脱腿肚子不住地打颤。
她看着眼前这陌生的村落青砖瓦房明显比河西岸的土坯草屋多得多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对三妹家的期待也有因自身困顿而生的自卑。
歇了约莫一刻钟姬家蔚的喘息才稍稍平复了一些脸上恢复了一丝死灰般的颜色。
虞玉兰知道不能再耽搁再次架起他步履蹒跚地继续向田家走去。
终于一座青砖黛瓦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院墙不算高上面爬满了深绿色的牵牛花藤蔓几朵紫色的小花在秋风中微微摇曳显得生机勃勃。
这与自家那低矮破败、随时会被风雨掀翻的土坯墙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虞玉兰在院门前停下脚步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足所有的勇气才抬手轻轻拍了拍门上的铜环。
“谁呀?”门内传来一个年轻妇人的声音。
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略显富态、皮肤白皙的妇人脸。
是虞玉兰的三妹虞玉菊。
看到门外形容憔悴、架着个病鬼似的男人的二姐虞玉菊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客套:“二姐?姐夫?哎呀真是稀客!快快进来快进来!”她侧身让开门口目光飞快地在姬家蔚身上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时听到动静的田氏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头上戴着顶半新不旧的瓜皮小帽身形瘦削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斯文气。
看到虞玉兰和她臂弯里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男人田氏的眉头也立刻皱了起来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二姐姐夫?快进屋坐。
” 他上前两步帮忙搀扶住姬家蔚另一边胳膊入手处只觉得轻飘飘、冷冰冰心里也是一沉“姐夫这气色……确实是不太好。
”他这话说得委婉但语气里的沉重谁都听得出来。
虞玉兰和田氏一起将姬家蔚扶进堂屋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榆木圈椅上。
姬家蔚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椅子里头歪向一边眼睛半闭着只有胸口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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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河东与河西的故事第6章 患难夫妻风雨共 艰辛岁月苦甘同来源 http://www.meiyak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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