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城杨吴旧宫紫宸殿。
晨曦穿透高耸的宫门缝隙将缕缕金辉投在刚刚擦拭过、仍残留淡淡血腥与桐油气息的金砖地面上。
巨大的蟠龙金柱沉默矗立其上刀痕斧凿虽已尽力遮掩依旧在阴影处透出狰狞。
殿宇空旷深远昔日的丝竹靡音早已被铁与血涤荡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崭新的肃杀与威严。
殿内两侧新铸的狻猊铜炉吞吐着沉水香的青烟却压不住那份从殿宇深处、御座之上弥漫开来的无形重压。
殿门次第洞开身着各色崭新或略显陈旧官袍的身影在引礼内侍低沉而清晰的唱名声中屏息凝神鱼贯而入。
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轻微的回响更衬出此刻的寂静。
文官居左以张谏为首高郁、陈承昭等紧随其后皆是新朝砥柱神色端凝目光深处藏着开创基业的激越与慎思;武官居右杜仲魁梧如铁塔徐忠沉稳似山岳李仁目光锐利如鹰周本虽为新降之将却也昂首挺胸努力掩去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王神机则带着匠人特有的专注与一丝对权力场的不适。
亦有部分前杨吴降臣夹杂其间战战兢兢垂首缩肩如同惊弓之鸟生怕在这新旧交替的雷霆之威下化为齑粉。
御阶之上那象征着江淮至高权柄的盘龙御座此刻尚是空的。
“吴王殿下驾临——!”一声清越而带着独特穿透力的宣唱陡然响起压过了殿内所有细微的声响。
这声音并非出自寻常内侍其尾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尖利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御座后方那扇巨大的、绘着日月星辰的屏风。
徐天缓步而出。
他并未穿戴繁复的衮冕仅着一身玄色暗金云纹的常服腰束玉带足蹬乌皮六合靴。
然而正是这身看似简朴的装束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岳眉宇间那股百战淬炼出的凌厉煞气与掌控生死的深沉威仪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紫宸殿。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殿内众人的心弦之上。
目光如冷电缓缓扫过阶下群臣所及之处无论新贵旧臣尽皆俯首不敢直视。
他并未立刻落座只是立于御座之前负手而立。
殿内落针可闻唯有狻猊炉中香炭偶尔发出的轻微哔剥声以及无数颗心脏在胸腔中激烈搏动的声音。
“臣等——叩见吴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以张谏、杜仲为首殿内所有文武官员无论品阶高低尽皆撩袍跪地额头深深触向冰冷的地砖齐声山呼。
声浪在殿宇梁柱间回荡激荡着新生的王权。
徐天微微颔首终于在那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御座上坐下。
金丝楠木的坚硬触感透过薄薄的锦垫传来冰冷而沉重。
他目光沉静俯瞰着阶下匍匐的臣工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起。
” “谢殿下!”群臣再拜方依序起身垂手肃立。
这时一个身影从御座侧后方阴影中无声地趋步上前立于御阶边缘恰好处于殿内所有目光的焦点之下。
正是李肆。
他年约三十五许面皮白净无须身形算不上高大却异常挺拔。
一身崭新的深紫色圆领宦官袍服腰束玉带佩着象征内侍监权威的金鱼袋。
他的眼神锐利而沉静脸上没有寻常宦官那种谄媚或阴柔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军旅的干练与肃杀。
只是那微微凹陷的眼窝和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源自身体残缺的阴郁与刻骨铭心的恨意。
他本是徐天身边最悍勇的亲卫之一寿州破庙、光州盐仓、石羊峪口、广陵血战…每一处都有他搏命的身影。
直到一次惨烈的巷战中为了保护徐天侧翼他被数名敌军围住一柄淬毒的短刀彻底断送了他作为男人的根本。
他活了下来用敌人的血洗刷了耻辱却永远失去了某些东西。
徐天没有抛弃他将他留在身边从一个掌管内务的亲兵一步步擢升。
如今他是吴王徐天身边最信任的影子内侍监知枢密事宣徽院使正四品的宫廷大总管。
他残缺的身体里燃烧着比常人更炽烈百倍的忠诚与对权势的掌控欲只为他的王。
李肆站定双手捧着一卷明黄的绢帛诏书。
他微微昂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群臣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当他开口时那独特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尖利却异常清晰的嗓音如同冰棱碎裂响彻紫宸殿: “吴王令下——!” 仅仅四个字便让殿内气氛再次凝滞。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自己在新朝的位置。
“擢张谏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宰相)从二品!”李肆的声音拔高字字铿锵“总领六部主持朝政草拟诏令!兼知枢密院事正三品!总揽军国机要!” “臣张谏叩谢王恩!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谏深吸一口气大步出列撩袍跪拜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士人独有的清朗与决心。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徐天帐中运筹帷幄的谋士而是执掌新朝权柄的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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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再造山河三十年第41章 紫宸定鼎群臣授印来源 http://www.meiyak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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