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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第一回 苛政噬干人 黔东燃恨起

1932年农历五月廿三德江县稳坪镇的日头毒得像要把大地烤出油来。

天空是一片烧透的橘红连风都带着焦糊味吹过光秃秃的山梁时卷起的尘土迷得人睁不开眼。

坨底村后的晒谷场早已没了谷粒的影子只有龟裂的泥地上散落着几根枯黄的稻草被风吹得打着旋儿乱滚。

张羽耀蜷缩在皂角树下稀疏的树影根本挡不住毒辣的阳光汗水顺着他蜡黄的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汇成水珠砸在干裂的嘴唇上。

他望着自家那三分薄田地里的包谷秆像被抽走了骨头东倒西歪地插在地里最粗的也没手指粗穗子瘪得像被饿狗啃过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

去年秋天种下的种子盼了一冬一春等来的却是百日大旱如今连秸秆都被晒成了灰黑色一折就断。

“耀哥还愣着啥?”堂弟张金银背着半篓野菜从田埂那头走来裤脚沾满了暗红的泥块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鞋底粘住泥土的“噗嗤”声“刚才在镇上见着区公所的刘差役了骑着匹瘦马嘚嘚地跑嘴里喊着又要征‘剿匪捐’说是县长亲自下的令每户交三升米交不出米就拿牲口抵再不然就抓壮丁去抵债!” 张羽耀猛地一阵咳嗽咳得背弓成了虾米胸口像是有把钝刀子在来回割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这病从开春就缠上了他起初只是早晚发冷后来就发起高烧烧得浑身打摆子接着便是没完没了的咳嗽咳得他直不起腰夜里常常咳到天亮。

村里的土郎中来看过开了三副草药说是“风寒入肺”喝完不仅没见好反倒把家里最后一点存粮都换了药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只有个磨得发亮的空烟荷包里面塞着几张揉得皱巴巴的借据最大的一张是向地主黎家借的一斗米利滚利已经欠到三斗了。

“借?向谁借?”张羽耀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扯了扯胸前打满补丁的衣襟露出锁骨分明的胸膛“老王家的牛前天被差役牵走了就因为交不出‘防匪捐’;李家婶子的闺女才十五被拉去给区长大人当丫鬟抵债至今没个音讯;就连地主黎家都在门上贴了告示白纸黑字写着‘天灾年景概不赊欠’。

这世道是要把咱们穷人往死路上逼啊!”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声。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五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差役正把村民杨老五按在晒谷场的石碾子上其中一个高个子差役穿着黑色绸衫脚蹬马靴一看就是区公所的头目他抬脚就往杨老五胸口踹:“老东西交不出米?把你家那匹老马牵走顶账!敢抗捐就把你绑去县里坐牢让你尝尝大牢的滋味!” 杨老五的婆娘抱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孩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在坚硬的泥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很快就渗出血来:“差爷行行好!那马是俺家耕地的命根子啊!孩子他爹咳得快死了还等着马去镇上拉药……” “药?”高个子差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唾沫在滚烫的地上瞬间蒸发“这年头穷人还配吃药?死了倒干净省得浪费粮食!”他扭头对身后的差役挥手“去把他家的马牵走!要是敢拦就往死里打!” 两个差役狞笑着往杨老五家走去杨老五挣扎着要爬起来被高个子差役一棍打在腿弯上“咔嚓”一声脆响杨老五疼得嗷嗷直叫抱着腿在地上打滚额头上青筋暴起。

那匹老马像是通人性知道自己要被牵走站在马棚里不停地刨蹄子发出悲伤的嘶鸣。

张金银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渗出血珠都没察觉:“这群狗娘养的!去年征‘防匪捐’前年征‘修路捐’大前年征‘办学捐’今年又是‘剿匪捐’匪在哪儿?他们就是最大的匪!” 张羽耀按住他的肩膀手却在微微发抖眼神里的绝望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忍忍吧咱们手无寸铁斗不过他们。

”可他看着杨老五婆娘哭天抢地的样子看着差役们得意的狞笑胸口的咳嗽又凶了起来咳得他弯下腰半天直不起身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像被撕扯着疼。

夕阳西沉时煎茶溪的私塾先生廖百川站在自家门槛上望着远处冒烟的村落长长叹气。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手里拿着支毛笔刚在宣纸上写完一首《纪乱诗》墨迹还未干透:“烽烟惨澹暗黔中满目疮痍处处同。

兵匪三年千里乱乡邻十室九家空。

”写完把笔一搁就听见街上传来马蹄声赶紧把诗稿小心翼翼地折起来藏进窗台上的竹筒里——上个月思南县的王秀才只因在茶馆里念了句“苛政猛于虎”就被军阀以“通匪”的罪名砍了头人头挂在城门上晒了三天。

廖百川望着街上匆匆跑过的百姓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有个老婆婆抱着个饿死的孩子麻木地走在街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屋里把竹筒塞进床底下的砖缝里这才敢坐下喝口凉茶。

茶刚到嘴边就听见外面传来差役的呵斥声:“都给我听着!县长有令每户再交两升米支援前线剿匪交不出的按通匪论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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