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脚下晨雾如纱。
朝圣的香客从四面八方涌来踏着青石阶一步步向上。
旌旗猎猎钟鼓未鸣却已有千人低诵祈文声浪滚滚似要将这座神山托入云霄。
新帝亲临焚械大典的消息早已传遍九州百姓不敢不敬更不敢不惧。
谁都知道这一把火烧的不只是机关残骸更是天下匠人心中的“巧”字。
小石头混在队伍中十二岁的身形瘦小得几乎被人群淹没。
他肩上竹篮用旧布盖着压得极实——五十枚启智铜钉每一枚都裹着油纸藏于糯米粉包之间伪装成供奉用的“福粮”。
他的手一直贴在篮沿指节因紧绷而发白。
他知道这趟路不能错一步。
墨七弦教过他:“火能吞噬形体却照不灭影子。
” 他低头看脚前石板迈出左脚慢——三——快——三。
脚步轻重有致像某种古老节拍。
这是信号传给身后十里外树冠间的灰雀儿。
她会顺着风向判断节奏是否完整再决定是否投放下一批铜钉。
一座石桥横跨溪流桥头茶棚冒着热气。
行脚商、香客、挑夫挤作一团争抢一碗粗茶暖身。
没人注意到那灶膛里刚添的一捆柴薪中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铜叶。
片刻后火焰腾起铜片受热扭曲一道微光在墙上一闪——是滑轮组的投影清晰得如同匠人亲手绘就。
一个孩子指着墙惊叫:“娘!菩萨在画画!”母亲慌忙合十跪拜全然不知自己正把力学原理当成神谕记在心头。
更远处香婆拄着拐杖立在岔道口身后跟着一对白发老妪。
她们提着竹篮分发一种特制的“安神香”。
香气清苦带着一丝铁锈味却是用磁粉与药灰按比例压制而成。
每支香燃烧的速度都被精确控制:快燃为“1”缓燃为“0”百支连烧便是一段完整的二进制编码。
若有人收集余烬置于斜光之下墙上浮现的将是《杠杆原论》第三章的核心公式。
一名官员夫人接过香欣喜道:“此香燃时烟竟成弧线莫非天意示象?”她命仆人尽数采买准备带回府中供奉。
香婆只是微笑目送她远去低声喃喃:“不是天意是算出来的。
” 与此同时城南绣坊区人声鼎沸。
针娘立于高台之上面前铺展着一幅尚未完成的巨幅绢布。
她举起银针在众人注视下开始双面绣——正面金线飞舞凤凰展翅欲翔;背面黑丝穿梭经纬交错间竟织出曲柄连杆的结构图谱。
围观女子纷纷嗤笑:“绣个机关做什么?又不能当嫁妆。
” 针娘不语只待夜幕降临点燃油灯。
光影投射墙面奇迹显现:凤凰羽翼之下那些看似杂乱的暗线竟自动拼接成一部微型《机关启蒙》图文并茂连初学者也能看懂。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有人颤抖着伸手触碰墙壁上的投影仿佛怕惊扰了神灵。
“这不是妖术。
”针娘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住了全场喧哗“这是‘理’。
你们手中的针线本就能织出天地运转之法。
” 那一夜三百户人家彻夜未眠。
女人坐在灯下穿针引线不再只为婚嫁缝衣。
她们把齿轮比、传动率、受力分析一针一线绣进被面、门帘、襁褓。
从此每一寸布料都是知识的载体每一次展开都是无声的讲学。
而在工部临时仓库的阴影里灰雀儿如夜猫般掠过梁柱。
她没带走任何一件机关残骸反而从袖中取出一支细管挤出无色药水在每具破损傀儡的内部关节处刻下微型符号——有的是应力分布云图有的是齿轮模数对照表甚至还有简化的轴承润滑曲线。
她嘴角含冷笑指尖轻抚一尊断臂木偶的眼眶:“你们以为烧了它们就能抹去智慧?可火光照亮的从来不只是灰烬。
” 次日清晨运输车队启程。
阳光穿透破损木箱缝隙残件投影落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轮轴、滑车、差速器结构清晰可见宛如天降图谶。
孩童追逐这些影子模仿转动姿态口中不自觉哼起新编童谣: “太阳走路带轮子踩碎黑碑唱新词。
” 歌声飘荡在通往泰山的路上轻快而坚定。
而在京城最寻常的一条巷口糖画摊前围满了孩子。
摊主今日收起了往日的龙凤糖画改卖一种名为“星辰糖”的新品。
糖浆勾勒出北斗七星勺尖七次停顿糖丝粗细暗合轨道参数。
孩子们舔舐之后舌尖泛起一丝金属回甘脑中竟短暂浮现出星图轨迹。
同一时刻一名乞丐模样的打更人走过街角竹梆轻敲。
三声明三声暗节奏奇特却不显突兀。
无人知晓这城市正在悄然改写它的呼吸。
第172章 风起前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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