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血战的硝烟散尽留下的是浸透泥土的暗红和无处不在的悲怆。
连续几日张家庄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沉默里。
家家户户的门前挂起了代表丧事的白布庄内行走的人们脸上少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多了几分麻木与空洞。
总务堂发布的政令一条接一条像一剂剂强心针试图唤醒这座遍体鳞伤的庄子。
“取消战时管制恢复各坊作业!” “学堂即日复课所有蒙童需准时进学!” “集中人力打造、修缮农具引泾水利工程需加速清淤!” 命令下去了执行却带着一股沉重的迟缓。
人们像被抽空了力气动作比往日慢了几分。
悲伤是能传染的尤其是在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之后。
张远声走在去往铁匠坊的路上脚下是新铺的、尚未完全踩实的土路路两旁是被贼兵踩踏后顽强挺立起来的、稀稀拉拉的番薯苗。
它们和这座庄子一样伤痕累累却未曾断绝生机。
铁匠坊里炉火已经重新燃起但叮叮当当的声音稀疏了不少。
孙老铁匠脸上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正指挥着几个徒弟和帮工将破损的刀枪铁器回炉锤炼成锄头、犁铧的雏形。
“庄主。
”见到张远声孙老铁匠停下手中的活计声音沙哑。
“孙师傅辛苦了。
农具是眼下的第一等大事进度如何?”张远声直接问道。
“人手不够啊。
”孙老铁匠叹了口气用粗布擦了把汗“好几个好手娃子……没了。
剩下的也多是带伤上工。
打造农具比修补兵器更费料费工这进度快不起来。
” 张远声沉默地点点头目光扫过角落里堆积的、等待修复的燧发铳残骸。
曾经被视为杀手锏的利器如今也只能暂时搁置。
生存压倒了一切。
“优先保障曲辕犁的铧头和锄刃。
”张远声指示道“告诉大伙庄子里能不能熬过今年就看我们能不能抢在时节过去前把地种好。
每多打出一把锄头秋天就可能多收一筐薯。
” 他没有空泛的鼓励而是将最朴素的道理摆在面前。
孙老铁匠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一丝光重重“嗯”了一声转身对着徒弟们吼道:“都听见庄主的话了?别跟没吃饭似的!抡起锤子来!” 离开铁匠坊张远声转向医护区。
离着还有一段距离浓郁的药草混杂着淡淡的腐臭气味就扑面而来。
苏婉正蹲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灶台前小心翼翼地照看着药罐。
她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疲惫但手上的动作依旧稳定。
几个妇人跟着她忙碌用煮沸的麻布条为伤员更换包扎。
看到张远声她只是抬了抬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张远声没有进去打扰他知道这里的战斗其残酷程度不亚于城墙。
他看到了一个失去一条腿的年轻护卫正呆呆地望着天空眼神里没有了光;也听到了压抑的、从牙缝里漏出来的呻吟。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唯有尽快恢复生产让庄子重新运转起来才是对伤者和亡者最好的告慰。
他走到庄墙下这里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民壮们正在清理最后一些战斗痕迹用灰泥混合泥土仔细地填补墙体上巨大的破损。
石柱这个新晋的灰泥坊头正大声指挥着嗓子已经喊得嘶哑。
“对!对!就照这个比例和!水多了不成型少了粘不住!都仔细着点!”他看到了张远声赶忙跑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庄主您看这修补的……” “你做得很好。
”张远声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这个肯定让石柱瞬间挺直了腰板“墙是我们的命交给你了。
” “庄主放心!只要我石柱在这墙就倒不了!”石柱激动地保证。
这时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从学堂方向隐约传来。
那是李信的声音他在教授蒙童《千字文》。
声音不大却像一缕清风顽强地穿透了庄内沉郁的空气带来一丝异样的生机。
张远声驻足倾听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松动。
就在这时赵武拄着一根拐杖在一个亲兵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左臂裹着厚厚的麻布脸色因失血而苍白但眼神里的凶悍和坚定却丝毫未减。
“庄主!”赵武声音依旧洪亮“您让我歇着比杀了我还难受!轻伤的弟兄们都已经归队操练了我这点伤……” “你的任务是养好伤。
”张远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操练的事让各队队正负责。
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让这条胳膊能重新抡得起刀。
” 赵武张了张嘴还想争辩但看到张远声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不甘地攥紧了拳头。
“不过你来得正好。
”张远声话锋一转“贼人虽退但洛水对岸并非就太平了。
从明天起派出小股哨探轮番渡河侦察北岸二十里内的动静。
我要知道张存孟是不是真的缩回了老巢还有没有别的苍蝇在附近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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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晚明从关中田亩开始第168章 伤疤来源 http://www.meiyak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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